English

征婚的人们征得来爱情吗

1999-09-01 来源:生活时报 八小时以外 尹志刚/文 我有话说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北京共有经国家工商和民政部门批准的大小婚姻介绍所约300家,如果以平均每家拥有男女征婚者2000人累计,其会员总人数已高达60万人。不算散见于报刊上的征婚启事,也就是说仅北京市就有至少60万人在征婚,这还是相当保守的估算,因为其中几家譬如北京金鹊桥服务中心、东城社区服务中心金见缘婚介、紫禁城相识服务中心等重量级婚介机构,所汇集社会各层次会员均达万人乃至几万人。

记者日前在对京城十余家口碑较佳的婚介所明察暗访中,直逼成功率这一敏感话题,得到反馈结果不尽相同,概率最高者30%,居中者15%至20%,最低者8%。相比之下,记者认为8%左右的成功率比较接近真实,其它都含有水分。海淀区阜成路一家婚介所里的一位红娘直言不讳地说,来这儿的会员是有好几千,可十媒九空。婚姻全在缘分,没缘,人再多也不成。

那么,征婚,征得来爱情吗?

医学博士有时也等于“爱情博士”

今年36岁的郭恺从日本回国那天,在他下飞机扶梯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出了一个念头,自己是回家了,可家在哪儿呢?郭恺意识到目前的头等大事,该是给自己找个女人了。没有女人的家不叫家。

如果把郭恺划进当今社会精英阶层,是没有半点争议的。他不久便就职于京城某家大医院,从事医学病理研究工作。事业安顿下来,他便积极行动,先是留意报纸杂志上铺天盖地的征婚启事,但觉得这种形式令人眼花缭乱无从下手,于是就把眼光移向婚姻介绍所,时下遍布京城的婚介所如雨后春笋。

郭恺迈进一个口碑不错的婚恋相识中心大门,手续办妥后,他便坐在电脑前开始沙里淘金地查询,这家婚介所库存着4000多名女性征婚者的档案资料,包括文字和照片。郭恺像翻像册地挨页翻阅着出现在屏幕上的陌生的女孩形象,除了姓名之外,他可以窥探到她们的隐私。

郭恺挑了五六个就不再挑了。

经过权衡,他从六位比较理想的秀色可餐的小姐中又进一步挑出了妍,一位芳龄26岁的外企白领丽人。妍的极端脱俗的清爽气质击中了郭恺,那五位小姐都是一水的五颜六色的明星彩照,惟独妍不一样,拍的是黑白艺术摄影,令前者的商业色彩相形见绌。更让郭恺惬意非常的是俩人晤面后,走出画中人的妍对郭恺一见如故,两人相互间很快如影随形,谁也离不开谁。

就这样一直热火朝天地恋爱了3个月。这天,郭恺一个人表情沮丧地来到婚介所,满脸忏悔地找到红娘说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原来郭恺当时来婚恋相识中心登记时,在婚姻状况一栏里填的是未婚,隐瞒了真相。而他早在日本留学期间,由于耐不住寂寞,就跟一个一块读学位的女留学生草率地结了婚。后来,由于都在读博士,双方很难两全,在日本没多长时间,俩人又散了。而郭恺在国内的户口本上还是“未婚”。回来的时候,也没作公证什么的,就带着这个“未婚”来办征婚手续了。他当时也想填离异,但离异需要有公证,挺麻烦的。郭恺一些同事这时也劝他,很多人这种情况都没有改,你不要改啦,就这样吧。郭恺认识了妍以后,心想自己既然爱妍,就不该欺骗妍。于是就在一次郊游的时候怎么来怎么去地把事儿说了。这一说不要紧,妍倒没什么,她家里人就不同意了。妍的家庭特传统,她的父母不愿让自己的未婚女儿嫁给一个结过婚又离过婚的男人。

像郭恺这样的条件不难再找。一般女孩子见了他都比较痛快,因此郭恺要觉得行,一般都能进行下去。通过婚介所他又从中物色了端庄娴雅的芸。芸在单位是管人事的生性不甚活泼,与妍相比,显得正统、古板了一点儿。郭恺在芸的身上花的心思比妍多得多,因为芸太内向了。

郭恺在芸27岁生日那天,一大早就开着他的那辆普普通通的“小面的”,奔北京一家五星级饭店而去,为芸特意订了一只豪华的生日蛋糕。芸被感动了,在郭恺看来,她的一笑比蛋糕还甜蜜。

两个月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将郭恺推到了一个爱情的十字路口。原来妍在被迫与郭恺分手后,心中始终难以割舍。思来想去,都90年代末了,难道还决定不了自己的终身?人还是应该自己为自己活着,而不是为别人活着。最后她决定冲破家里的阻力,跟郭恺重续前缘,暗暗发誓此生非郭恺不嫁。郭恺的传呼是汉显的,当他一天傍晚看到妍打在他的呼机上的留言:“恺,我爱你,我要嫁给你”之时,不禁旧情复萌,泪洒衣襟。

第二天,郭恺就果断地放弃了睁大了一双秀目的芸,去找妍了。而芸挨了这温柔一击后,显然伤心至极,好几天都漂在外面,没回家。从此她再也不去婚介所了。

芸在被爱情划伤后就不再去婚介所了,她由此对征婚产生了怀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事实上芸误会了,她的失恋并不是由征婚直接造成的。因为任何一种形式的恋爱,包括自由恋爱或是经人介绍的恋爱在其发展过程中都不能担保不出现节外生枝。恋爱的成败与否跟征婚没有关系,恋爱没有保险可言。若能认识到这一点,芸就不会对征婚抱有成见了。

1次征婚启事和14封应征信

自二十一二岁起我恋爱失恋再恋爱再失恋,转眼就晃到了28岁,行将而立。我的老同学李奇特关心我,突发奇想劝我去征婚试试。我想了想反正走投无路,试试就试试,说不定还能杀出条血路总比坐以待毙强。于是我将身份证户口本人民币统统交给李奇,由他全权代理报纸征婚事宜。约一周后,某家大报便登出了我自拟的征婚启事:男,28岁,汉,大本学历,身高1.71米,相貌通俗,有进取心有房有点幽默感,酷爱文学和音乐。愿在茫茫人海觅一知音。信寄某区某路某楼某号沈宾收。

广告见报后,我陆陆续续收到14封来信,那种如雪片般纷至沓来的感人场面并没有出现。应征的小姐芳龄从21岁至30岁不等,学历从中专至大本不等。凭直觉和推理,我决定把3位最有可能性的应征小姐列入议事日程。

应征信中,有一封是姑妈替自己的侄女代写的,措词诚恳,且心情迫切,希望见信后尽快给予回复,好彼此互不耽搁。此信写得如此痛快淋漓,焉有不速见一睹其芳姿之道理。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我在回信中让姑妈择时间定地点。姑妈不愧是个文化人,似乎有意识地将双方的会见地点锁定在市图书馆的正门口,时间为晚上7点半。我如期赴约,手拿一张晚报在那座高大的建筑物的背景下等待第一位勇敢的应征小姐的来临。在路灯昏黄的弱光中姑妈出现了,她的身后特务一样跟着一位保持一定距离的小姐。我们很快互相认出了对方,我惊异地发觉小姐的头发是金黄色的而且那张漂亮面孔特白,加之她将近一米七的身材,我简直怀疑自己是否遇上了一位洋妞。此时一旁的姑妈大概觉出了我的惊诧,忙对我解释道,她的侄女的黄头发是因为黑色素太少的原故,身体其实跟常人一样健康。金发小姐不知何故和我说过你好后就闪到一旁去了,只有她的姑妈取而代之在同我周旋。姑妈又对我补充说,小姐原已订婚,都快结婚时因男方出了点事儿所以把婚退了。身为姑妈,她觉得有义务向我交个底,这一点请我有所考虑。姑妈又说,今天算是见过面了回头也让她们考虑考虑,然后非常客气又非常武断地告诉我说请我恭候来自女方的消息。我表示可以接受这种单线联系,此番见面就此结束。

回去后我确实考虑了一下,单是该小姐独具魅力的有别于东方女性的那头浅色秀发,就令我浮想联翩。然而正当我自作多情地沉浸于天马行空式的憧憬中时,姑妈那边却早已经杳如黄鹤没了下文。

汲取了初战不利的教训,我想还是别太仓促见面为好,以避免一见钟情的事发生。有必要先做些前期铺垫工作,用书信维系余下的2位小姐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于是我有意放慢了节奏,在纸上先积累点儿原始感情。

应征信中有一封最酷毙的情书便是雅芬写的。她写的哪里是信,简直就是散文诗。更难得的是字迹秀美极了,是迄今我见过的女性中字写得最好的。由字及人,我猜想雅芬人也肯定美极属秀外慧中的那种。她说她是在细雨中写这封信的,不知不觉间纸上便洒满了雨滴般长长短短淅淅沥沥的句子。我在复信中随即无病呻吟地抄了两首我从前写雨的歪诗寄了去。我和雅芬就这样你来我往云山雾罩地唱起了情歌来。一个多月来,谁也不提本质问题,光玩文字游戏。

凌云的信完全是另一种风格,朴素无华,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坦诚得让我感动。我的直觉告诉我,凌云是那种最适合做妻子的女人。她的字写得不太好,却是女性化的,凌云说如果我不是太挑剔,她的长相还算说得过去。她的善解人意,让我慨叹不已。相见恨晚,我没有理由不跟她直来直去地吐露自己的一切。

大约又过了半个月,我终于见到了雅芬。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想象中的雅芬是美的,可真正的她却一点不美,脸很憔悴,毛线帽下竟还露出了几缕触目的白发。怪不得她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年龄。梦想与现实的落差击得我麻木,我和她在一个街心花园艰难地谈了半个钟头,在谢绝了她也想给我编织一顶毛线帽后,就匆匆逃离了。

我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凌云身上,并且精心设计好了约她会面的计划。想不到,恰在这时,凌云托她最要好的姐妹转寄了最后一封信给我。信上说,在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她已经在开往深圳的火车上了。她们单位外派她去特区工作两年,她说她已经25岁了,很珍惜这次发展机会,同时也很珍惜我们的友情,无奈之中,只能作出取舍。凌云说她本想跟我晤上一面再走,可是又怕这样对俩人都不利。她要我别再等她了,忘了她,我会找到比她更好的伴侣的。

凌云走了,她的消失叫我伤感了好长时间。

人在择偶时每每总认为下一个才是最好的,而实际上下一个未必就好。征婚者似乎更容易滑入这样的误区,在择偶中酿成非良性循环。应该说沈宾在征婚中还是有机会的,可他却没有能够把握住,雅芬便这样被他轻易地错过了。假设凌云没去深圳,沈宾就能与她一见钟情吗?这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不论怎样,这种美丽的悬念对征婚者是意义不大的。

征婚6年,他要“将爱情进行到底”

1993年,许海舟信心十足地闯进东城区一家开业大吉的婚恋服务中心。那一年,他35岁,已拿到了博士学位,是首都某重点高校的青年教师。

倒是前几年,一个男人的35岁,绝对不等同于现在一个男人的35岁。在如今人们世纪末的眼光里,三四十岁对男人而言尚在青年。可许海舟生不逢时,他刚开始征婚时,没被看作“男人四十一枝花”,相反的是不少女同胞觉得他廉颇老矣了。

然而许海舟的自我感觉良好,他并不认为自己老,而且坚定不移地要找比自己起码年轻十岁的女孩。他写下的爱你没商量的择偶条件是,25岁以下,大专或本科学历,美貌出众的窈窕淑女。

可许海舟在婚恋服务中心这个红粉佳人高度云集的爱情发祥地,泡了两年,也陆陆续续见过几十位候选人,到头来一个也没成功。许海舟是败在他的恋爱方式上,他书呆子式的谈吐令一般女孩子消受不了。

1995年圣诞节后,心灰意冷的许海舟决定暂时不再周旋于胭脂口红的世界里,一跺脚就去加拿大读博士后了。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把自己的简历和择偶意向统统搬上了因特网,以期在更广阔的时空中捕捞美人鱼。尽管他不是一个走运的渔夫。

3年后,许海舟顺利攻读完博士后,重归母校,并且拥有了自己的重点实验室。此时的许海舟在事业上高歌猛进,他的爱情却仍旧一路搁浅。已到不惑之年的许海舟不得不再一次光顾6年前加盟的婚恋服务中心。随着年龄的递增,他水涨船高地将女方的年龄上调至28岁以下。好在此时社会形势对他所倾斜,女性的择偶观明显变得朝有利于许海舟的美好理想的方向发展。优秀女孩在挑选白马王子时对事业有成的男人,于年龄方面已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宽容,许多高层次的漂亮女孩宁肯嫁给比自己大10岁甚至20岁的出类拔萃的男人,也不肯与身边那些平庸的同龄异性为伍。

然而困难的是,许海舟坚持要找未婚的,因为他也未婚。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二手妻子,认定女人像易拉罐永远是一次性的。而他需要从灵与肉都一纯到底的女孩。

今年五一节前的晚上,许海舟又参加了一次单身联谊活动,那是在国展中心举办的别出心裁的假面舞会。灯光闪烁面目全非的人群中,一位气质高贵的小姐映入了他的眼帘,恰好当她除去蒙在脸上的假面具时,他和她的目光相撞在了一块儿。许海舟黯然的眼睛一下被点亮,他顾不得找红娘去牵线,急忙撂下手里的饮料,便直取那女孩。女方见他是博士,副教授,亦顿生敬意,彼此竟都有了一见钟情的感觉。乐曲再响的时刻,他已经和“贵族”小姐冲出人堆,在一旁单独“假面”了。

第二天早晨,许海舟迫不及待地去了婚恋服务中心,让人帮他查找昨天在国展中心艳遇的女孩。从一本新会员登记册里,他一眼认出了她的大幅彩照,紧接着登记册从他的手中滑落了,小姐的背景资料页在婚姻状况一栏里,特潇洒地填写着两个字:离异。

征婚6年的许博士之所以路漫漫其修远,根本原因在于他自己。尤其是,他将女性的所谓贞操看得比石头还重,非未婚女士不娶,宁肯耽误到不惑之年。婚姻,成了他的大惑。令人不解的是,一位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在婚恋价值观上如此传统,一位致力于探索自然科学的学者在择偶和行为上如此抱残守缺。许博士倘若还不及时调整自己的方向盘,他的征婚之路恐怕会继续漫长下去。

我们尽可能与不同层面的征婚者进行了接触,在沟通中,他们或她们所涉及的带有典型意义的个人感受可大致归纳为3种:1、征婚只能征来婚姻,不能征来爱情;2、征婚能征来婚姻,也能征来爱情;3、征婚既不能征来婚姻,又不能征来爱情。三种观点,分别代表了男女征婚者因人而异的心态,有人乐观,有人悲观,有人则不乐观也不悲观。

征婚基本上属于无奈之举。即所谓没办法的办法,没有选择的选择。但作为人在找寻自己的另一半过程中所采取的主动性行为,征婚至少比守株待兔式的等婚要可取,要积极。特别是在一筹莫展的情形下,征婚不失为一种“走出去”的值得尝试的有潜在希望的择偶途径。虽然征婚成功的概率低到微乎其微,但有一线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强。况且,爱情往往是争取来的。

出于种种原因,人们对于征婚是有顾虑的,即便那些通过征婚缔结良缘的幸运者,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婚姻是征婚的结果。奇怪的是,人们总觉得征来的婚姻不够理直气壮,而征来的爱情却被认为是件罗曼蒂克的事。另外,征婚市场中存在的令人防不胜防的桃色陷阱,也大大削弱了公众对于征婚的理解度和可信度。《中国青年报》曝光过一个假冒征婚明目张胆地大行其骗致使多名女性落入魔鬼圈套的衣冠禽兽之徒。《北京青年报》对百龙集团暗派本公司员工扮演征婚成功者角色借以在北京电视台瞒天过海地炒作软广告的商业骗局给予披露。然而,这些与征婚有关的负面现象并非等同于征婚形式本身的不可救药,其真正的弊端在于操纵它利用它的人。正像我们倒脏水不能把婴儿也倒掉一样,我们不能倒掉征婚,毕竟,有些姻缘从中产生,有些爱情从中产生。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